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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混史圈,还是个文废画渣小白词作。

秦阿房宫及其延伸——贰 始皇帝无法建成亦没有建成阿房宫

提到阿房宫,人们总是会联想到秦始皇帝,因为中学语文所学的《阿房宫赋》,因为代代传诵着的更多琅琅上口的短句。


『 “阿房、阿房,亡始皇。”——祖冲之《述异记》』

『 “秦皇无道,作阿房之宫。”——司马迁《史记·淮南衡山列传》』

『 “秦兴阿房,而天下乱。”——班固《汉书·东方朔传》』

『 “秦筑阿房,赢姓以颠。”——扬雄《将作大匠箴》』


在杜牧的《阿房宫赋》中阿房宫繁华奢靡,是秦始皇帝享乐的场所,很多人将“三百里阿房宫”作为“秦始皇帝是暴君、昏君”,“秦徭役、赋税繁重”的证据,作为得出“暴秦”“腐秦”结论的一个经典范例。


但事实真的如此吗?


种种迹象表明,其实不然。


始皇帝没有建成阿房宫,亦无法建成阿房宫。


虽说阿房宫常常出现于各种文学作品中,其中杜牧《阿房宫赋》中的阿房宫更是规模宏大的令人难以想象,但实际上那些描述都不过是文人对阿房宫的幻想。


据目前的考古研究表明,始皇帝确实没有建成“阿房宫”。


下面简述部分关于阿房宫考古研究的历程。


首先,《长安志图》有关阿房宫遗物的记载是目前所知的在现代考古学传入中国前有关阿房宫遗物的最早记述。


『 “秦瓦,御史宋宜之尝于阿房故基得一古瓦,长二尺许,高广六七寸,正方渐杀如斧形,宛然若屋状。坚厚如白石,隐隐遍作绳痕,其相接处亦有笋,距如今瓦但朴素耳。长安古迹,此类甚多,但不得尽见也。”——李好文《长安志图》 』


李好文所记述的宋宜之所得古瓦,经过研究发现其特征属于早期秦瓦,在战国时期的秦国建筑中较为常见。


民国二十二年(1933 年) 春,国立北平研究院史学研究所徐旭生先生开始在陕西进行以探索“周民族与秦民族初期的文化”为目标的考古工作。春天的调查由徐炳旭、常惠两先生开展,调查对象为渭河两岸的相关古迹。


此次调查认为“上天台”、“阿房宫村”均为“古阿房宫一部分遗址”。


『 “四月二十六日,旭考查丰镐村后,上车北行,向阿房宫故址出发......西面冢腰,有大石突出。西北有一腿伸出,似当日之台背。上亦有石。此冢疑古阿房宫中之一高台,台基处略有陶片。下冢正北行,未远,得一堡。问村名,知即名阿房宫,遂入观......入人空院中一观,旧砖瓦异常的多,拾得数片......大体看来,砖文,瓦当文,与丰镐村及未央宫附近所得,相类之处甚多。考之地望,证之实物,此地为古阿房宫一部分之遗址,当属不虚。”——《北平研究院院务汇刊》所刊登的徐旭生、常惠《陕西调查古迹报告》 』


同年秋天,徐炳旭带领何士骥、张嘉懿开展了第二次考古调查,重新确认了“阿房宫”的所在。


『 “阿房宫遗址此遗址在今长安城西二十里之阿房宫村附近。其地残砖瓦不少。村南有一大土台,俗名上天台,通常认为阿房宫遗址。但据同人考查所得,则遗址尚在台偏西二三里之古城村东南。同人并在此遗址,掘的唐代之一大石佛头,约三尺高,颇为庄严。”——《北平研究院院务汇刊》中所刊登的《国立北平研究院五周年工作报告》』


次年,北平研究院史学研究所与陕西方面合作开展了在斗鸡台的发掘。


『 “地在今长安城西二十余里之阿房宫村附近。其地残砖瓦不少。村南有大土台,俗名“上天台”,通常认为即阿房宫址。根据调查,其遗址所在,约尚在台西二三里,古城村之东南。”——苏秉琦《斗鸡台沟东区墓葬》 』


又于民国二十四年(1935 年)四月,西京筹备委员会在《西京胜迹图》中,于古城村东南用虚线绘制一长方形范围,内书“阿房宫”三字。


圈定“阿房宫遗址”之位以及范围,包括“上天台”在内都属于其中。


1953年11月,徐旭生为阿房宫考古亲至夏鼐处,与他商谈“丰镐及阿房宫设置问题”。也因此,1955年5月下旬夏鼐在西安进行会谈、调研时,利用间暇专程进行了一次阿房宫的考古调查。


『 “归途至阿房宫故址参观,俗传故址乃一小土台,现为三角测量站054,面积太小;其西之大台基,东西几达千米,厚五六米(每层约5.5-8 厘米),有瓦当做×形【按:作s形螺旋纹】及“上林”【按:仅留上部右半】及“上林”,背面有刺点纹。”——夏鼐《夏鼐日记》 』


其记述的“s形螺旋纹”瓦当,莫约是今天我们所说的秦葵纹瓦当,该样式多见于战国中期的秦国,而“上林”瓦当是汉上林苑建筑的标志性遗物。


“上林”瓦当的发现,证明汉朝有在秦阿房宫未建成的巨大夯土台基上营建了汉上林苑的宫观类建筑。


1956年,作为前述调查工作的总结,苏秉琦、吴汝祚《西安附近古文化遗存的类型和分布》一文中的《西安附近古文化遗存分布图》于镐京观东北、关庙西北、三桥镇东南用与表示唐长安城外郭城范围一样的虚线,画出一东西长南北窄的遗址范围,且在其内清晰标注“阿房宫”。


传说中阿房宫还有“磁石门”。


『 “东西有阁道,垒磁石为之,著铁甲入者,磁石吸之,不得过。”——宋敏求《长安志》 』


《三辅黄图》中记载“磁石门”为阿房宫的北阙门。


『 “以木兰为梁,以磁石为门。磁石门,乃阿房北阙门也。门在阿房前,悉以磁石为之,故专其目,令四夷朝者,有隐甲怀刃,入门而胁止.以示神。亦曰却胡门。”——不详《三辅黄图》 』


郦道元的《水经注》写有“又东北与镐水合磁石门”。


......


读到这大概有人要忍不住开口了。


以上考古结果以及书中记载不是在说明“阿房宫”是真实存在而非虚构之物吗?


“上天台遗址”、“磁石门遗址”、“烽火台遗址”、“前殿遗址”、据说前殿南面还有大型广场......


别急,请继续往下看。



时间跳转到2002年。


2002年10月,由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和西安市文物保护考古所共同组建的队伍阿房宫考古队在西安市渭河、沣河、皂河所夹、以秦阿房宫前殿遗址为中心的135平方公里范围内开展细致的调查、钻探和发掘工作。


圈定范围内主要遗址有14处,包括传说中的烽火台、上天台、磁石门遗址等。


除被民房所盖、水泥路面所压的部分之外,考古队对前殿遗址进行了全面的考古工作。发现前殿遗址夯土台基面的东、西、北三面有墙,南面无墙,三面墙所围区域内没有秦代堆积层,没有宫殿建筑遗迹。


考古继续向周边进行。


在“阿房宫”前殿遗址南侧边缘打了几条探沟,发现地表以下的秦代地面上还存在着3—5层“路土”(人走过的路面),年代大部分为秦代,均向北伸入了夯土台基的里面。否定了文物部门对这里存在“大型广场”的猜测。


因为如果有“广场”,那么这几层“路土”应该到前殿夯土台基的边缘地带便会停止,根本不会伸到夯土台基里面;其次,如果有“广场”的话,必然要做地面的清理工作,那就不可能有这几层“路土”留存。 


“阿房宫”前殿遗址东北2000米处,是所谓的“磁石门”遗址,该遗址是一处南北长、东西窄的高台宫殿建筑遗址,分为下部夯土台基和上部宫殿建筑两部分(夯层一般厚5-8厘米)。


下部夯土台基形状不规则,现存南北最大长度57.5米、东西最大宽度48.3米,自现地表向下,夯土厚3.7米。上部宫殿建筑因建筑物无存,仅存基址,其形状不规则,现存南北最大长度45米、东西最大宽度26.6米,其高出地表1.5-2.4米。


考古队于“磁石门”遗址北部进行试掘,却未发现其有“门道”结构,由于始终未发现这处遗址有门道痕迹,推断所谓“磁石门”不是一座门址,应是一座高台宫殿建筑的遗址。


该遗址出土了大量建筑材料――板瓦、筒瓦及少量瓦当。


灰色的板瓦因纹饰不同分为两种:一种瓦表面饰细密交错绳纹、内面为素面;另一种瓦表面饰粗斜绳纹、内面为素面。


筒瓦也分为两种:一种制作粗糙,瓦表面饰细直绳纹、内面为麻点纹,泥条盘筑痕迹明显,还有不少瓦内面有数道凸棱。另一种筒瓦表面饰中粗绳纹、内面为布纹。


瓦当则是面纹饰较粗、背面是没有绳切痕迹的云纹。


这些建筑材料的材质和纹饰分别具有战国时期和西汉时期的特点。由此看来,它的建造年代应该是战国时期,后沿用到西汉。


又因遗址处在渭河以南的秦汉上林苑中,因此得出了“磁石门”为秦汉上林苑的建筑的结论。


“阿房宫”前殿遗址东500米,有一处传说中的“上天台”遗址,长约310米,高约20米。于这处高台建筑遗址南坡试掘出土的板瓦的纹案和工艺证明,这些遗存与战国时期的建筑遗址相同,是关中地区战国时代流行的纹饰特点和工艺特色。据此推断,该高台宫殿建筑应为战国时代建筑遗存,与“阿房宫”无关,莫约也是秦汉上林苑的建筑。


在“阿房宫”前殿遗址西南1200米处,发现一处夯土台遗址,这就是传说中“烽火台”。考古结果表明,这莫约也是战国时期秦国所修建的上林苑中的建筑之一,与“阿房宫”没有任何关系。


距离“阿房宫”前殿遗址正西一千一百五十米处发掘出大型夯土建筑台基和构造精致的后花园景观园林建筑遗迹,亦为战国时期秦上林苑的一组宫殿遗址。 


上林苑里面有大小宫殿建筑近百所,位于渭河以南,与秦都咸阳城隔渭河相望。它的规模很大,从地图上看,北起渭河、南至秦岭,而“阿房宫”所圈定的范围亦在此处。


一直到此次考古结束,考古队在寻找和确定秦阿房宫范围的过程中,勘探、发掘了7座战国时期秦国修建的上林苑内的宫殿建筑,其中有四座建筑沿用到了汉代,成为了汉代上林苑中的宫殿建筑,却都与“阿房宫”无关。


“阿房宫”前殿似乎只建成了有东、西、北三面墙的夯土台基,别说建成阿房宫赋中的模样,三面墙所围范围内甚至没有秦朝的文化堆积层。


中国古代都城建设规律,一般是宫城先于郭城建设,宫城之中大朝正殿先于其他宫室建设,一般来说前殿都是最早建设的。


“阿房宫”连作为“办公场所”的前殿都没有建起,让人不得不怀疑它是否真的有建成。



其实在《史记》记载中便有一句“阿房宫未成”,但似乎没什么人注意。


就像虽然从逻辑上来讲,秦始皇帝建成阿房宫就极为不合理,可很多人大概都只看到记载的文字甚至只是听说,而没有去想过阿房宫能否建成,修建阿房宫需要多少条件一样。


人们只需稍微思考一下,就会自然而然地得出始皇帝无法建成阿房宫的结论。


修建阿房宫可不是一句话的事情,金口玉言也没这个能耐。


就先从工期上来讲。


修建阿房宫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结束的工程,除非是停工的那种结束。


对阿房宫建造时间的记载,《史记》出现了自我矛盾,秦始皇本纪中说是三十五年(公元前212年),而在六国年表中又说是二十八年(公元前219年)。


『三十五年,除道,道九原抵云阳,堑山堙谷,直通之。于是始皇以为咸阳人多,先王之宫廷小,吾闻周文王都丰,武王都镐,丰镐之闲,帝王之都也。乃营作朝宫渭南上林苑中。先作前殿阿房,东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可以坐万人,下可以建五丈旗。周驰为阁道,自殿下直抵南山。表南山之颠以为阙。为复道,自阿房渡渭,属之咸阳,以象天极阁道绝汉抵营室也。阿房宫未成;成,欲更择令名名之。作宫阿房,故天下谓之阿房宫。——司马迁《史记•秦始皇本纪》 』

『 “二十八,为阿房宫。之衡山,治驰道。帝之琅邪,道南郡入。为太极庙。赐户三

十,爵一级。”——司马迁《史记•六国年表》 』


这里提一句,像这样自我矛盾的情况在《史记》中并不少见,有一些学者对《史记》作出过“年代错乱,矛盾百出”的评价,话不多说,回归正题。


暂不考虑《史记》记载的自我矛盾问题,但无论是以公元前212年,还是以公元前219年作为阿房宫开始修建的时间,所计算出的时间都是远不够修建阿房宫的。


试想一下,以当时的生产力水平以及技术条件,三年乃至是十年,能否修建出像记载中那样规模宏大的阿房宫。


想想都觉得没可能吧?选址、考察、规划、设计、屯材、施工、检测...哪个不需要时间?


就算当时已经完成了施工之前的所有准备,单算施工,以阿房宫的规模不用花费个几十年?


单说时间,建成阿房宫就不合逻辑,何况准备一事不是你说完成就能完成的。


在古代,开始一项工程前一样需要先做设计,没有设计如何施工?而由于条件限制,古时的设计周期总是无比漫长。


首先要考察选址,这个过程有时就要耗费好几年。


确定选址后,就要进行规划设计,这时要制作等比的小型立体建筑模型——也就是今人所熟知的“烫样”,用来向皇帝以及施工队伍传递工程信息,如果皇帝不满意,又或者是发现模型设计不合理,都需要打回修改甚至重做。制作“烫样”不是件简单的事情,而这个步骤至关重要,断不能敷衍了事,古代大型工程在这个步骤花费个几年是常有的,以阿房宫的规模,耗时不会少。


审查通过后,才会按照模型,估工估料,准备的差不多后才能按模型式样,进行施工。


说到估工估料,不得不提一下建材问题。


与西方很多国家不同,在中国,古代建筑多以木头为建材。如此,各个朝代若想要修建任何大型建筑,如果未储备有大量建筑用木料,只能对前朝的宫殿等进行拆除,或者花几年甚至十几二十年去伐木制材。


这建筑用木料就是大问题了。


试问,假设要修建“三百里阿房宫”,所需的木材量是多少?


而秦朝的木料储备足够修建阿房宫吗?


想来是不够的。


扩建咸阳宫,以及修建其它建筑,都在不断消耗着之前累积的木料和拆除六国宫殿获得的材料,秦朝一直需要从川蜀之地进行采伐。


而新砍伐的木材必须经过处理才能用于建筑,未经处理的木材若用于建筑,只会使工期延长,用来处理木材替换因为没处理就直接使用以至于腐坏的木材。


不考虑要处理木材,在从川蜀之地进行采伐,或者从其它地方砍伐后调运木材,都不是易事,都需要耗费大量时间与精力。


这其中就得耗费多年。


只有三年或者说是十年,阿房宫大概真的还没个影。


不用谈其它的,基于这些理由,我们已经可以推出“始皇帝无法建成阿房宫”的结论了,这一结论也意味着“阿房宫”并没有建成。


总总迹象都显示“阿房宫”没有建成。但记载总不至于都是虚假的,“阿房宫”工程应该有,但莫约是只停留在规划、准备阶段,要建设“阿房宫”,必然是会如同后世各朝代修建大型宫殿建筑群等一般,由几代人慢慢修建至成。


或者还有一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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